人与AI该怎么协同？

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同样的感觉，今年的AI圈里弥漫着一种“Agent First”的狂热。

毕竟“一句话完成XXX”作为AI产品来说，实在太有噱头了。

作为长期在内容创作和影视制作一线的创作者，我这一年用了很多AI Agent产品，从第一次用时的惊艳，到落地实际工作流时的暴躁，这种过山车般的体验让我不得不停下来反思：在AI Agent狂飙突进的今天，我们也许不仅要讨论功能的好坏，更要审视背后隐藏的发展哲学分歧。

因为AI Agent的背后，暗含的是“人与AI”的关系。

被绑架的掌控感

我也曾是那个为“一句话生成一切”而欢呼的人。

当你第一次对着屏幕输入“帮我设计一个咖啡品牌logo”，看着Agent在几分钟内调动搜索、绘图、文案工具，像变魔术一样甩给你不同风格、几个版本的结果时，那种感觉是无与伦比的，这比跟设计师掰扯一周来得爽多了。但当我们从尝鲜转向交付，这种快感瞬间结束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失控感。

最近我在使用某L系的AI Agent设计Logo时，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。我输入了需求，Agent迅速启动，开始推理、绘图。但我盯着屏幕上滚动的“思考链”时，心里却在滴血，我眼睁睁看着它因为对我的一句提示词理解偏差，向着错误的方向狂奔，但我无法介入。

为了这错误方向的几版方案，我的昂贵积分在几分钟内被烧干。我能看到它的思考过程出了错，但我无法伸出手去修正它，只能等它撞了南墙，把一堆废品扔给我，我只能花钱再重开一局。

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某O号称“一句话生成动画”的Agent内测中。我觉得AI给我写的脚本中某个反转太生硬，想改，对不起，Agent已经自作主张开始渲染视频了。

这让我意识到，在方便的同时，目前的Agent更像是一辆焊死了自动驾驶模式的汽车。

这种失控感，并不是产品做错了什么，而是这种试图将“人”从流程中彻底剥离的发展方向有问题。

人+AI该怎么协同

剥开那些华丽的宣传外衣，你会发现目前市面上绝大多数的AI Agent，其底层的逻辑依然是僵硬的“线性工作流”。

那些程序员眼中世界是这样的：输入A → 步骤B → 步骤C → 输出D。他们致力于把这个过程封装成一个黑盒（或者看似透明但不可触碰的玻璃盒），目的是让人类尽可能少地参与。

凭心而论，我其实非常理解这种产品逻辑。毕竟现在的AI To C市场还处于蛮荒的早期，对于绝大多数刚接触AI的小白用户来说，复杂的参数和模型跳转简直就是噩梦。Agent现在的做法，确实是想用最简化的操作，让不懂prompt的“麻瓜”也能瞬间施展魔法。从商业普及的角度看，这无可厚非。

然而，当这种全自动到了专业创作领域时，矛盾就爆发了。

因为人类的创作本能，从来就不是线性的，而是混沌的、发散的。而好的作品，往往诞生于一次次反悔、一次次突发奇想中。

这就引出了我想探讨的核心问题：AI创作中，人类该介入的深度。

现在的AI之所以让人难受，是因为它只有“完全自动（Agent模式）”和“完全手动切换”两个档位。一旦Agent启动，人就几乎被踢出局。

而我理想中的发展哲学，应该是一种有弹性的人机协作：

就像汽车的“手自一体”变速箱，在大直道（重复性工作）上，我愿意让Agent全权接管，享受自动驾驶的效率；

但在过弯（关键创意节点）时，我必须能瞬间降档，接管方向盘，决定入弯的角度和力度。

这不是“谁取代谁”的二元对立，而是“人决定介入多深”的控制权分配问题。我们需要的不是把人排除在外的一条龙服务，而是能够让我们在“监工”和“执行者”之间无缝切换的弹性架构。

麻瓜需要全自动的魔法，但巫师需要的是能干活的魔杖。这两种需求并行不悖，但现在的市场似乎只押注了前者。

被产品蝗虫带偏的节奏

那么，为什么这种强调“协作深度”的发展模式在市场上声音微弱？除了技术实现的难度，还有一个更荒诞的原因：我们在市场上看到的所谓“繁荣”，很大程度上是由产品蝗虫们堆砌的假象。

如果我们回归计算机科学的本源，真正的AI Agent应该拥有一个完整的认知闭环：感知环境、进行推理、调用记忆、最后付诸行动。它理应具备“元认知”能力，懂得反思，懂得在信息不足时停下来追问。

但至少在2025年，这种复杂的协作哲学被产品蝗虫们制造的噪音淹没了。

每当一个新的Agent发布，这群人便瞬间涌入。他们不在乎能否真正接入工作流，也不在乎人机交互是否合理，他们只在乎能否用最简单的Demo生成一张能发社交媒体的内容，然后高呼“行业变天了”。

这种浅尝辄止的狂欢，构成了对行业发展方向的误导。

开发者们被淹没在这些虚假的赞美中，误以为“全自动”就是终极答案。而像我们这些真正试图把AI融入复杂工作流、渴望拥有“手动挡”切换权限的专业用户的声音，比如“能不能暂停？”、“这里能不能让我微调一下？”，却被彻底淹没在喧嚣的叫好声中。

这导致了一个危险的局面：市场在狂奔，但方向可能并不是我们真正想去的。就像Gartner（美国一家全球知名的IT咨询公司）预测到2027年将有40%的Agent项目因ROI模糊而失败，这并非危言耸听。

这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单一的“全自动哲学”无法解决真实世界中复杂的、需要精细化协作的问题。

写到这里，我想澄清的是，我并非在否定Agent的价值，也不是在指责当下的产品逻辑是错误的。

我只是想指出，AI Agent是好东西，但是进化的道路不应该只有一条。

在很长一段时间里，看着社交媒体上那些神乎其技的Agent演示，我都曾陷入自我怀疑：是不是我太守旧了？但此刻，我想说：这种不适感，恰恰来自于对创作本质的尊重。

那些试图把所有人当成麻瓜的工具，最终只会被证明是玩具。

“效率”不应该是唯一的尺度，未来优秀的Agent，应该是“高可控、可中断、可改写”的白盒协作者。

这才是AI Agent应有的进化方向。